聽風在唱歌
By 穹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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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讓我回神的,是天空飄下來的雨水。淋著不大衛生的三月小雨,我慢慢地騎

    到東海商圈,隨便找了家網咖。

    是不是哪裡出了問題?今天的一切都瀰漫著詭譎的氣氛,得不到答案的我,忍受

    著身上的濕冷,在嘆氣聲中,連上了線。

    整家店充塞著線上遊戲的音樂聲、槍聲,為了不想吸二手菸,我自己也點了一根

    ,同時隨意瀏覽著BBS站上的小說。


    「你的單身惡夢結束了,那女孩很棒,很適合你嘛。」嗶的一聲,爭議性人物出

    場,在這裡,她是「雲凡」。

    「她不是我的女朋友,不要誤會,這只是非常單純的聚會。」我可以想像,她那

    略帶三分嘲諷,還有七分不屑的表情。

    「找我什麼事?」這個人的個性我很清楚,即使她對我再怎麼不順眼,也不會主

    動來挑釁,會這樣冒出頭來,肯定是有事情。

    「難道妳的國文老師不滿意那個答案?」

    「你很聰明,知道我找你的事情會跟國文有關。」

    我哼了一聲,要求人也該和顏悅色一點,還提到我的單身惡夢,看樣子,不狠狠

    敲妳一筆,不但對不起我自己,也對不起這位國文老師了。


    郁芬告訴我,她的國文老師又丟了一個難題給她,這次問題更古怪,既不是文學

    的問題,也不是歷史的問題,他們老師問的是:在台灣的民俗信仰裡面,最紅的

    ,擁有最多fans的神明是哪一位,並且要舉出證明。這次老師很好心,還給她三

    次機會猜。

    「他給妳什麼好處?」

    「他說解得好的話,我連下學期的國文成績都可以不用擔心。」

    「妳可以得到不少好處,那我呢?」

    「姓徐的…」

    女性主義獲得極大勝利是吧?為了紀念我被妳羞辱的日子,那天真應該定為國定

    假日是吧?我這個人向來不挑嘴,唯一不吃的,就是悶虧而已。



    「你先給答案,我覺得夠份量的話,再來跟你研究酬勞。」

    「妳自己認為呢?」

    郁芬說,她最先想到的是如來佛祖,問她為什麼,她的理由很幼稚:

    「因為我覺得祂法力最高。」

    我很想跟她講,妳怎麼不說是因為如來佛的頭最禿呢?第二個,郁芬猜是關聖帝

    君。

    「為什麼?」

    「到處都有關帝廟嘛!」

    我大笑著,叼著菸,我說如果這樣比的話,那最紅的應該是土地公才對。因為關

    帝廟頂多一個鄉鎮有一兩間,土地公廟卻是每一個鄉里有一兩間。

    「第三個呢,妳猜什麼?」

    「我不敢猜,所以…」

    「所以妳拿這種怪問題來找我求救?」

    「…」



    「說拜託。」我承認,我在驕傲。

    「你…」

    「不然妳也應該說:麻煩你。」

    「我…」

    「總之妳得表現一下禮貌。」。因為不知道還有沒有下一次,所以我非常珍惜這

    個機會。

    「麻煩請你告訴我,台灣最紅的神是哪一位,以及證明。」

    其實這個問題很簡單,只需要好好想一想,全國最大的宗教活動是什麼,眾多神

    明裡面,最常搞進香、歸根的活動的是誰,答案就很明顯了。

    「有沒有去過大甲?」

    「去買過芋頭酥而已。」

    「總聽過大甲媽祖繞境吧?」

    郁芬還很天真地以為媽祖只是保護漁民的神明而已。我跟她說我家住埔里,埔里

    的四周百里都不靠海,可是我家附近就有媽祖廟。大甲媽祖繞境可是全國性的大

    活動,香客信徒之多,可以數十萬計,理所當然是全國最紅牌的神明,祂所擁有

    的fans絕對比唱歌演戲的F4還多。

    「真的嗎?」

    「有哪一個藝人的支持者可以從五歲到八十五歲通吃的?」

    「所以…」

    「放心,這是不標準答案,但是我保證妳下學期會有六十分。」



    我傳完這個訊息之後,她忽然安靜了下去,我等了又等,逐漸感到冷時,才知道

    原來我坐在冷氣出風口下面。

    也許外頭的雨淋起來都比這裡溫暖吧?我想。打算跟郁芬說聲再見走人的,可是

    她卻遲遲沒有回應。


    「你知不知道我以前很討厭你。」她忽然說。

    「我知道,那又怎樣?」

    「你為什麼老是不放過我?」

    我無言。

    「又或者這樣說吧,為什麼你會這樣陰魂不散地出現在我的世界裡?」

    我依然無言。

    「為什麼你會願意替我解決我的國文問題?」

    「為什麼,你不像我討厭你那樣討厭我?」


    王粲的問題很容易解決,台灣神明誰最紅的答案也在反掌之間,我只需要把腦袋

    轉一圈就可以知道謎底,但是郁芬忽然問我的四個問題,卻像四把萬難格擋的刀

    劍,每一下都狠狠刺進我心裡。

    我為什麼不放過她呢?其實她的個人板相當無聊,我可以連看也不看。我也沒有

    非要跟她作對的意圖,甚至我們之間本來就沒有什麼化解不開的仇恨。

    我的陰魂不散,是為了什麼?為什麼我可以忍受她對我的憎惡,而我卻還很認真

    替她解決這種無聊的國文問題?

    雖然現在我的身體跟腦袋,都已經到達了一個程度的冷靜,但是我卻完全無法想

    到答案。

    「妳很想知道答案嗎?」我說:

    「其實我更想。」


    付錢的時候,我回頭看看剛才坐的位置,電腦已經關機了,留下一堆無解的難題

    ,我很想知道,為什麼她會在我解開答案之後,忽然問起我這些。

    走進雨裡,果然淋起來還比冷氣房溫暖,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或而撐傘,或而

    隨手拿件外套擋雨,他們都成雙成對。

    我覺得我其實可以回答得了郁芬的問題,對著我自己那塊荒蕪得有點過分的淺意

    識,我想我可以給自己答案。

    一輛汽車從我面前飛快地經過,濺起了一大片水花,甚至噴到我的臉上來。伸手

    抹抹臉,我想,我之所以會這樣陰魂不散地出現在她身邊,又很甘願地為她解決

    難題的理由,是因為我希望有一天,再有車子這樣沒水準地開過去,濺起一大片

    水花時,我可以像對面同樣被濺濕的那對情侶一樣,那男孩可以伸出袖子,幫身

    旁正洋溢著幸福微笑的女孩擦擦臉。

    -待續-

    或許妳永遠不會懂,但是我卻願意永遠這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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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幾天,我沒再上線,因為我始終沒有辦法整理出一個因果關係,好在下次遇見

    「雲凡」時,告訴她我心裡面的感覺。但是一個星期之後,我卻從不想上線,變

    成上不了線。因為逾期過久,我的電話被停了。電腦現在變成了貓咪的高級電動

    玩具。


    「阿哲,阿哲,快點幫我翻一下攻略,這隻怪物的屬性是什麼?」貓咪盯著螢幕

    大喊。

    不過等我翻到攻略時,貓咪的遊戲已經玩完了,他的主角被怪物痛快地宰了一頓

    ,留下一個很悲壯的英雄之死,這時候,老貓咪咪彷彿感受到了他的悲哀,居然

    在電腦桌旁放了一個又響又臭的屁。

    「噢,我的天哪!」扔下了攻略本,我第一個逃出了房間,貓咪跟著也奔出來,

    只留下咪咪在裡面繼續逛來逛去。



    「沒有了網路,你就遇不到那個,那個什麼凡,還是什麼芬的了。」貓咪說。

    「她叫做郁芬,筆名叫做『雲凡』。」

    這幾天老下雨,所以我們乾脆長期翹課,我看小說,貓咪則繼續他的發明。這個

    星期裡,我只去過一次東海,貓咪最遠則只走到公寓外的7-11。

    「你要是繳不出電話費,就只好跟郁芬說bye-bye了。」

    我們兩個隔著落地窗,看著煙雨濛濛的城市。

    「誰說的?」

    一邊用手捂著鼻子,我忍耐著咪咪的臭屁味,一邊從口袋裡掏出手機,從電話簿

    找出一個號碼。

    「你看看這是什麼?」

    那個電話號碼的主人,顯示著:韓郁芬。

    「『雲凡』的電話?」貓咪驚訝地張大嘴巴,結果不小心吸了一口貓屁。

    這星期我只去過一次東海,那一天,我翹了課。因為我又去了一趟「有一間咖啡

    館」,這次跟我吃飯的人,是另一個她。



    這次解題,我成功地扳回一城,逼得郁芬在她的網路個人板上公開歡迎我,並且

    答應讓我在這裡請她吃一頓牛排飯,當作和解。

    郁芬一坐下就立即問我關於上次的事情,我把紓雯的事告訴她,並且再三強調:

    「她是美女,我也喜歡美女,可是我們不是情侶,只是朋友,真的。」

    她瞇著眼瞄我,一副打死不相信的樣子,比手畫腳的,我幾乎把我跟貓咪、貓姊

    等一干人的淵源關係都搬出來了,才能解釋得清楚,到底為什麼這個美女要找我

    吃飯的理由。


    點過飲料之後,我趁機轉移了話題焦點,聊起了她的經典口頭禪,那句「我有病

    ,我會咬人。」郁芬說,她的心臟一直有點問題,是先天性的,小時候開過兩次

    刀,但是始終沒有治好。

    「先天性的心臟病?」

    「嗯,不過詳細細節我也不清楚,因為那兩次開刀時,我還在唸國小一年級。」

    郁芬指指自己的後心,說:

    「兩次都從背後開,聽我媽說,效果不怎麼樣,所以可能會復發。」

    「復發時會怎樣?」

    「不怎樣,頂多讓你沒機會再幫我解決國文難題而已。」


    生命的無常對我來說很模糊,從小到大,唯一經歷過的一次死別,是我的外公過

    世。可是我跟外公沒什麼交情,甚至我不曾流下一滴淚來。所以我很難想像,一

    個在眼前活生生的人,他忽然死去時,那會是什麼樣的感覺。我不知道,也從來

    不想知道。

    「所以我跟你說,我有病,我不想被激怒,否則我會咬人。」

    她像是在說著一件很簡單的小事一樣,平靜地出奇,她告訴我,因為心臟有問題

    ,所以不能受到太大刺激,情緒不能過度起伏,否則胸腔就會隱隱作痛,非常難

    受。


    「抱歉,我不知道,所以以前…」我有點愧疚,舉起了杯子。

    「沒關係。」她沒有跟著舉杯,只是低著頭,低聲說了一句。

    拿著杯子的手,停在半空中,我覺得非常尷尬,正想著該怎麼辦的時候,郁芬忽

    然笑了出來:

    「我沒有那麼容易死,我的肚量也沒有那麼小,只是我想告訴你,如果你要敬我

      的話,拜託多拿點誠意,等飲料送上來再敬吧,用白開水,未免寒酸了一點。」

    以前我看過這樣的笑容嗎?沒有。這是她第一次這樣平靜而且溫和地笑,不像上

    次譏笑我交不到女朋友時的嘲諷。


    「因為生命很無常,所以我很努力讓自己保持一顆平靜也平凡的心。我想像,我

      寫作,但是我從來不曾奢望會實現。」郁芬手上拿著筷子,臉上很平靜柔和。

    我像在瞻仰神像一樣,痴痴看著她。

    「如果可以選擇的話,誰都不希望帶著一顆不定時炸彈在身上,但是誰能決定命

      運呢?沒有人可以,所以我覺得,我應該接受它。」

    「妳去做過檢查嗎?」

    「檢查?有必要嗎?」

    「命運不能被決定,但是至少可以去掌握它的發展,像妳現在這樣,不能受到太

      大刺激,大悲大喜妳都受不起了,那更多的狂悲狂喜妳怎麼辦?」

    「會有什麼狂悲狂喜?」

    我很認真地說道:「妳身邊朋友的悲歡離合、生老病死,妳自己在這世上所有的

    經歷,所有的愛恨,難道不值得妳狂悲狂喜?」

    「我會用平常心去看待,我說過,我本來就嚮往平凡的生活。」她的臉色很平穩

    ,沒有太多表情,連聲音都是幽幽的。

    不曉得為什麼,我覺得這樣消極的人生觀,讓我很難忍受。


    這時小紅把飲料送上來,郁芬喝的是去冰的檸檬蜜茶,我則還是冰桂花茶。舉起

    杯子,我說:

    「先讓我敬妳,然後實現妳的承諾,我救了妳下學期的國文成績,妳得當我是朋

      友。」

    郁芬露出一點微笑,也舉起了杯子。喝完一口之後,我說:

    「我們都是南投人。」

    「嗯,我住水里,你住埔里,離得很近,然後呢?」

    「南投這地方地靈人傑,多得是英雄好漢,俊男美女。」

    「嗯,可惜我倆都不是。」她又微笑。

    「不過我們都知道,南投人很好客、熱情,而且講義氣。」

    「所以?」

    「所謂的義氣,就是心手相連,一起面對所有的大風大浪。」

    「我跟你之間也要講義氣嗎?」她疑惑地皺起眉頭。

    「別忘了妳剛剛跟我敬了一杯,我們是朋友。」我用很奸險的語氣說著。

    「你這是陰我?」她張大了嘴。

    「所以我的大風大雨,就是妳的大風大雨。」

    「你這是…」

    「別忘了義氣兩個字。」

    「我…」

    「妳可以保持妳的平常心,但是別忘了感受這世間的一切美好,別把自己封閉在

      自己的世界裡面。」

    「不由分說地把我…把我拖進你的世界裡面去,這是你的徐式幽默嗎?」

    「不,這是因為我真的,真的,真的…」

    「真的什麼?」

    「這是因為我真的很想更認識妳,跟妳做好朋友。」沒有等她接口,我說:

    「我姓徐,我叫徐雋哲,東海中文四年級,我喜歡娃娃臉的美女,目前單身,請

      多指教。」

    這一次我的手雖然又懸在半空中,但是我沒有感覺到尷尬,伸出友善的手,然後

    感覺我的溫柔,韓郁芬,我努力吹拂著的雲。

    -待續-

    今天女性主義沒有獲勝,我贏了,愛情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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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她給了你電話?」

    「嗯。」我驕傲地看著遠方。

    我到今天才知道,貓屁有多麼可怕。我們抽了半包菸,卻仍然無法掩蓋過那奇怪

    又噁心的味道。而且站在客廳就聞得到了,更遑論是案發現場的我房間。

    「我看今晚我得睡客廳了。」我懊惱地說。

    「好呀,你呼吸的時候多用點力,快點把味道吸光吧!」

    氣得我打了他一拳。



    貓咪從冰箱裡拿出兩瓶烏龍茶,問我:

    「你確定你真的喜歡那個郁芬?」

    因為他覺得,我可能只是因為起初的交惡與賭氣,所以才對郁芬發生興趣,這與

    真正的愛情,有極大的差別。

    「或者你只是看上了她鼻子上那顆青春痘?」

    我說當然不是,我是很單純地對她有好感,而或許還有著一些些的喜歡。

    「既然這樣,那我覺得你還是選另一個好。」

    「另一個?」

    「紓雯哪!你把她忘了喔?」


    拉著拉環的手,忽然無力了一下。我跟貓咪說,其實我不是很懂紓雯的意思,因

    為她說得太含糊,欣賞我,是因為我的坦然?

    「我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哪裡在坦然,其實我有一堆話都說不出口。」

    「那就告訴她呀,說其實你很悶騷,而且正在打算腳踏兩條船。」

    因為這樣的污衊,於是貓咪又捱了我一拳。


    要把紓雯跟郁芬放在一起比較,這幾乎是不可能的,兩個人類型天差地遠,完全

    南轅北轍,怎麼能夠比較得來呢?貓咪說郁芬是學生情人,適合我無知的死大學

    生部分,紓雯是成熟的都會女子,適合帶領我走過這段茫然的大四生活。

    十七樓外,斜風細雨,聽著貓咪的鬼扯,我在加深腦袋混亂的程度。

    後來打破這種平靜的,是咪咪的第二個超級響屁。牠從我房間踱了出來,晃到自

    己的便盆,嗅了一下之後,又放了一個響屁,臭到我們都受不了,只好乾脆冒雨

    出門去避難。



    台中一中附近的熱鬧,絲毫沒有被夜間的細雨所影響,補習班下課的學生照樣擠

    滿了巷子,我們捱在人群裡,漫無目的地走著。如果問貓咪電子街哪一家的零件

    最便宜,他可以清楚地指出來,可是問他這種夜市哪裡的東西最好吃,他就只會

    指著7-11的御飯團而已。

    「你想吃什麼?」我問貓咪。

    「沒有貓屁味的東西都好。隨便吃點什麼吧,都已經淋著雨來這裡了。」


    「隨便」,是非常要不得的字眼。為了這兩個字,我們花了七十元,買了非常難

    吃的鹹酥雞。

    沿著小街邊走邊吃,走到了三民路的好樂迪樓下,蹲在路邊吃完了「隨便」的後

    果。擦著嘴巴,我把那包雞骨頭丟進暗巷裡。

    「我要喝東西。」貓咪像個任性的小孩,盯著兩個從 KTV 走出來的辣妹,喃喃

    叨唸著。在我正想問他要喝什麼時,我的手機卻先響起。


    「嗨,我是紓雯。」

    真的很離奇,晚上才跟貓咪聊起她,出來吃點東西,就接到本人的電話了。起先

    我納悶著,她怎麼有我的電話,但我隨即想到,我在應徵時曾留下我的資料,難

    怪她有我的手機號碼,還有我們公寓的電話。

    「阿哲,你在聽嗎?」

    「我在。」

    「那天的事情,後來還好吧?那個女孩呀。」

    我說其實還好,事情沒有想像中的糟糕,然後我又澄清了一次:

    「她不是我的女朋友,我們只是認識罷了。」

    電話那頭的紓雯笑著,我聽見嘈雜的音樂聲。

    「妳在外面呀?」

    「我在車上,有些資料想拿給你,方便嗎?」

    我沉吟了一下,說可以,我們就在三民路的好樂迪門口等她。紓雯答應之後,居

    然說,叫我們進去夜市找一下,有一家店叫做「藍色泡泡」,先幫她買杯飲料。

    「那裡東西好喝嗎?」我想起貓咪剛才喊口渴。

    「不錯,而且男店員都很帥。」


    男店員很帥,這句話對我們來說,非但沒有正面的助益,反而是我們心裡的痛。

    所以二十分鐘後,紓雯開車過來時,她拿到的只有7-11的烏龍茶。

    去買烏龍茶的時候,我忽然笑了出來,跟貓咪說,我覺得非常悲哀,紓雯與郁芬

    對我來說都是高攀不起的人,可是她們卻又以為對方是我的女朋友,而我努力解

    釋,竟然只落得愈描愈黑而已。

    「那就不要描,真的把兩個都吃下來吧!」他很不負責任的說,所以我決定,烏

    龍茶讓他付錢。


    「抱歉,我們找不到那家店。」我對紓雯胡亂掰個理由。

    「沒關係,謝謝你的烏龍茶。」她微笑著,給我一份資料,說這是她們補習班新

    開的分班,就在台中市,目前急需人手,希望我考慮。

    「至少這次你可以不用直接把『徐雋哲』三個字寫在黑板上,換個假名吧!」

    我點頭微笑,卻看見了紓雯車上還有另一個人。這才注意到,紓雯不是自己開車

    ,她坐的是副駕駛的位置,那是一輛黑色的賓士。

    「妳的朋友?」我問。

    「嗯。」她的笑容有點尷尬。

    我看了一下車內的人,可是裡頭很暗,隔著貼了隔熱紙的車窗,根本看不清楚。


    「妳男朋友?」貓咪忽然問了。

    「不,他是新分班的主任。」紓雯說明著。

    我看見貓咪有點敵意的眼神,直往車裡看,轉個頭,我狐疑地看過去,卻發現車

    上的人也放下了車窗,用很不屑的眼光看過來,不過他的目光沒有對向貓咪,卻

    在我臉上逗留。

    那男人大約三十歲,有俊挺的容貌,頭髮梳得很整齊,而且帶著一副在黑暗中都

    還能反光的金屬框眼鏡。雖然看不清楚衣著,但肯定會比我現在這一身邋遢樣稱

    頭。

    我沒有多看他,因為他的眼神充滿了不屑與敵意,我對這種眼神,非常沒有興趣。

    「阿哲。」紓雯輕喚了我一聲,讓我回過神來。

    「這個工作你考慮一下吧,如果有興趣,記得打電話給我。」紓雯說著。

    「妳就為了這個而過來找我?」

    「見一個人需要理由嗎?不,不需要,這份工作,不過是一個附加的東西而已,

      我是剛好到這附近,所以想過來看你。」紓雯的聲音忽然變小,若非我們距離

    得近,連我也聽不清楚了。

    這時車上的男人鳴了兩下喇叭,我們都聽得出來有催促之意。紓雯對我說,希望

    這兩天找時間再談,然後看我們一身濕,還要我們早點回去。

    在她上車時,我又看見了那個男人輕蔑的眼光,很快地掃過我的臉。不過這次我

    還是沒有去注意他,因為我眼睛盯著紓雯穿著的一身火紅色洋裝,還有她修長的

    雙腿。



    「那男人看你的樣子好像很不爽。」貓咪看著逐漸消失的車尾燈,對我說。

    「嗯,我應該沒有欠他錢或倒他會吧?」我搔搔頭,喝口烏龍茶。

    「可是你可能會把他的馬子。」

    「啥?」

    站在微微細雨中的我們,像極了一對雙胞胎兄弟,我們身高相當,頭髮長度相當

    ,一身的濕也相當,唯一不同的,是我臉上露出詫異的神色,而貓咪則老氣橫秋

    地像個戰爭評論家,他所評論的,是我徐某人在無意間日漸複雜,卻持續迷惘的

    愛情戰爭。

    -待續-

    山雨欲來之前,通常有個前奏,那是風的迷惘,我的迷惘。

    19

    紓雯介紹的工作,是她們連鎖補習班裡,其中一家新成立的分班,大部分的職員

    都是新聘的,唯一有補習班管理經驗的,是我們的班主任兼教務兼總管兼一切的

    一切高級職位,他,就是那天開著賓士車,載著紓雯,對我非常鄙夷不屑的西裝

    男。


    「我覺得這是一個陷阱。」貓咪說著。

    去面試的那一天,西裝男非常和顏悅色地跟我打招呼,並且說:

    「紓雯對你非常推崇,我也希望你可以擔任適當的角色,聽說你對自己的未來相

      當有抱負,這是再好不過的了。」他拍拍我肩膀,帶我逛了一圈新大樓之後,

    繼續告訴我:

    「因為你對補教業很陌生,所以必須從頭來,我會安排,讓你充分了解補習班要

      做的工作有哪些,好讓你很快上手。」

    是的,西裝男真的很關照我,並且為我費心安排一連串的「教育計劃」。我從擦

    黑板的技巧,一直學到綁垃圾袋的訣竅,盡是一些打雜的工作。


    「小鱷好像很喜歡使喚你似的。」有個女同事這樣對我說。「小鱷」是西裝男的

    另一個稱號,因為他喜歡把眼鏡拔下來,裝出自以為很帥的臉,但是他從來不曉

    得,他擠眉弄眼的那樣子,真的像極了鱷魚,所以乾脆叫他「小鱷」。不過後來

    我知道,其實他不叫做「西裝男」,也不叫做「小鱷」,有一次我在洗廁所時,

    紓雯送了一疊講義原稿過來,我聽見她稱呼他:「阿澤。」

    阿澤?這名字聽起來就像在逢甲夜市賣盜版色情光碟的名字。當我這樣對跟我一

    起用餐的女同事說的時候,那女孩大聲笑了出來,她笑的第一個原因,是因為我

    說得很好笑,第二個原因,則是因為這位阿澤先生,就剛好走到我的後面。

    當天下午,阿澤先生叫我不必再洗廁所了,他教我印講義,讓我站在製版印刷機

    前面,吹著機器散發出來的熱氣,一個人印了一下午。


    有時候我會覺得,不曉得自己招誰惹誰了。紓雯常常會晃過來,美其名是關照新

    分班的運作,但是她每次來,我都會收到珍珠奶茶或百香綠,三不五時還會有泡

    芙麵包或小西點。同事們的訝異也就算了,我每次喝著珍奶時,都感覺到遠遠處

    ,阿澤先生用他銳利到翻過去的眼光不斷刺向我的心口。

    於是紓雯每來一次,我就會多學到一些奇怪的工作。印完講義之後,阿澤先生教

    我怎樣接電話、坐櫃檯,別以為這是很輕鬆的工作,我得背下所有課程班次時間

    ,還要記得收費標準,除此之外,還得幫忙打電話做電訪,並且接受學生補課的

    登記預約…

    通常我到用餐時間時,都已經喘得舉步維艱了,阿澤先生會跟我說:

    「徐老師,麻煩你幫我打個電話到本班去。」我打了之後交給他,就聽見他說:

    「紓雯哪,晚上有空嗎?一起吃個飯吧!」



    「我覺得妳還是少過來分班好了。」我說。

    「為什麼?」紓雯不解。

    我們蹲在路邊的包子店前面,一起吃著熱包子。本來紓雯無論如何都不肯蹲下來

    ,她說非常有礙觀瞻,而且破壞形象,我笑著告訴她,我已經累得走不動了,而

    且我還很想坐下來,如果她堅持不肯,那請她在路邊罰站,我的腿可不想奉陪。

    紓雯找我出來,給了我一份中部幾個有名的明星國中的相關資料,有他們的資優

    班特色,甚至地緣關係,讓我回去做做功課,工作上應該會有幫助。

    「怎麼樣,工作做得不順利嗎?還是我去了,會給你什麼壓力?」

    我搖頭說道:

    「其實妳每來一次,我就多學一點,這星期妳來過七次,我學會了印講義、坐櫃

      檯、當班導、開收據、做電訪、發傳單、還有洗地板。」一邊說著,我一邊扳

    著手指頭。

    「妳要是多來幾次,可能班主任就換我做了。」我嘆了口氣。

    「阿澤給了你這麼多工作?為什麼會這樣?」她說,補習班對新進人員有一定的

    教育訓練,這些其實夠我學一個月的。

    「大概是小鱷看我太聰明伶俐了,才對我特別關照吧。」

    「小鱷?」

    我沒有跟紓雯說,我會被操得這麼慘,是因為妳的珍珠奶茶和泡芙麵包,也沒跟

    她說,她每拒絕一次小鱷的邀約,我就得多帶一個班,她拒絕了七次晚餐,我已

    經身兼七個班的班導師了,無奈的笑容底下,我只解釋了「小鱷」的由來。



    「聽起來,似乎是我害了你。」她笑完之後,帶著歉疚的語氣說著。

    「算了吧,換個角度想,這是很值得驕傲的。」我吸了一口路邊的髒空氣,挺起

    胸膛說:「誰有這本事,一個禮拜裡面學會補習班大大小小所有工作內容呢?」

    「抱歉,讓你這麼累。」紓雯低聲地說著,她的手,輕輕握上了我擺在自己膝蓋

    上的手。

    她的手很溫暖,而且柔軟,可是我卻無力反握,因為我心裡面想起了郁芬的身影

    。紓雯把頭髮燙直了,細長的髮絲垂到肩膀下,映著她面容的白皙,還有唇上的

    亮彩。貓咪說得沒有錯,她真的是個美人,不過是我配不起的美人。她愈成熟美

    麗,我就愈會想起郁芬的天真可愛,馬路上雙向的車子交穿而過,我心中的兩個

    人也不斷交織錯亂著。



    「女的是連鎖補習班的教務,男的是個洗補習班廁所的菜鳥,你會不會覺得很好

      笑?」貓咪昨晚才這樣說過而已。

    叼著半顆包子,我看著紓雯,她圓亮的雙眼,充滿了溫柔,但是卻讓我難懂,難

    懂的原因,是我不想懂。很多事情,如果不是當事人完整說出來,我們其實不應

    該去揣測,以免破壞了那微妙的平衡,尤其現在,當我對她與郁芬都很茫然的時

    候,我不願去製造大家的麻煩。

    「如果你覺得很不合理,我可以幫你物色新工作。」

    「沒關係,其實真的沒關係,這是一種磨練,不是嗎?」我發現叼著包子時,真

    難微笑。

    「可是,磨練要磨得有意義,你認為補習班是你的夢想嗎?」

    我無言以對。

    「我會很想幫你,可是我不知道你想要的夢想在哪裡,所以我只能把這裡介紹給

      你。但是如果你因為這工作是我介紹的,而不得不硬著頭皮去忍受,其實沒關

      係,我可以另外幫你找找看。」她看著我的眼睛說:

    「我不希望你為了我而勉強,我希望你跟我在一起時是快樂的。」



    「如果這是真心話的話,那你出運了,兄弟,她肯定愛上你了。」

    下班之後,我約貓咪在火車站前面的「樣板茶」,喝著百香綠,一起聊天。

    「如果這是真心話的話,我覺得我完蛋了。」

    「為什麼?」

    我告訴貓咪,當紓雯用很深情的眼光對我說那些話時,還有另一對非常酸澀的眼

    光也正從遠方望著我,那個人手上提了便當,慢慢走到我跟紓雯身邊來,對我們

    說:「嗨,紓雯,我正想約妳一起吃飯呢,沒想到妳們在這裡呀!」

    抬頭,阿澤先生已經轉變得溫柔又友善的雙眸。


    那天晚上,我被叫去洗水塔,一直洗到補習班打烊為止,我有一個衝動,想在水

    塔裡面下毒。

    -待續-

    妒恨往往比甜蜜更容易被感受到,即使同樣都沒說明。

   20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自我知道人類有兩性之分以來,從不曾驚覺,原來女性也可以笑成這樣,而且還

    笑到岔氣的。下班回來後,洗淨了一身粉筆灰,我發現手機有兩個未接來電,顯

    示著一個電話號碼,是郁芬打來的。

    「妳真的覺得那麼好笑嗎?」

    「對呀,你以為你在演狗血連續劇嗎?成熟點吧,這可是現實生活耶。」

    我說我也不想被捲入複雜的世界裡面,薪水袋長啥樣子都還沒見過,就被操得死

    去活來,手上捧著紓雯給我的這一疊明星國中的資料,我眉頭更皺了。

    「妳到底找我幹嘛?」我沒好氣地問。

    「一星期沒有看見你上線,以為你發生了什麼事情,特別打電話來關心你呀。」

    我跟郁芬說,我的網路因為沒錢被停話了,而且我忙得沒時間上網咖。

    「嗯,那你多保重,賺到錢之後,快去繳電話費吧!」



    坐在客廳沙發上,我拿著手機,心裡很茫然。貓咪從房裡走出來,要我幫忙組一

    堆奇怪的塑膠軟管,他說這是他最新發明,這一回要完成的,是一台可以自己加

    糖加奶精,還能自動調節份量,又自動沖泡的咖啡機。

    「有這種東西嗎?」

    「有,兩天之後就會出現。」把我手上那疊資料丟開,他要我幫忙固定管子,好

    讓他纏上鐵線。

    「我覺得很失落。」趁著這時候,我開始說起我的感覺。

    接到了郁芬的電話,她用一般朋友的語氣,很愉快地跟我寒喧說笑,卻讓我感到

    失落。

    「你不是正想跟她和平共處嗎?這樣有什麼不好?」

    我說我不知道,也許保持敵對,還更能吸引她的注意。

    「那就繼續去惹毛她吧!」

    「什麼?」

    「反正你的目的只是在吸引她的目光嘛,那就繼續惹毛她吧!」



    「妳喜歡喝咖啡嗎?」我問郁芬。

    「還好,我不喜歡即溶咖啡,也不喝罐裝咖啡。」郁芬說,她喜歡那種研磨機煮

    出來的咖啡。

    「嗯,這幾天有空嗎?」

    我說,我有個禮物想送給她,不過暫時保密,希望到時候給她一個驚喜。

    「你不會送什麼炸彈或病毒之類的東西來吧?」

    「放心,我不是海珊,妳也不是布希,我們沒有那麼大的仇恨!」



    剛剛我忽然靈機一動,所以我對著正在裝馬達的貓咪說,這架咖啡機組好之後,

    可不可以送給我。

    「可以呀,如果它最後沒爆炸的話。」頓了一下,他說:「不過你又不喝咖啡,

    該不會是想借花獻佛吧?」

    我嘿嘿一笑,打了個電話給郁芬,確定了之後,我又興高采烈地過來幫貓咪組裝

    ,準備兩天之後送給她。

    今天晚上我把所有跟紓雯有關的事情幾乎都告訴了郁芬,不想對她有所隱瞞,我

    希望她給我點看法,可是她卻給我一陣狂笑而已。到底應該怎麼辦呢?我覺得這

    已經不單單只是工作上的問題了,在補習班工作的背後,還有更大的漩渦在裡面

    ,那個漩渦,叫做「感情」。


    我的薪水是兩萬元,阿澤先生說,新人的前兩個月都只有這樣,以後會慢慢調薪

    ,不過我完全不敢想像這個以後會有多以後。我的休假日是每週二,因為補習班

    的週末會有整天的課程,所以一律不能放假。每天中午一點半上班,晚上十點多

    才回來。我跟阿澤先生說過我要上課,我今年還是大四的學生,他才答應讓我在

    有課時請假,把學生調給別人去帶。貓咪很懷疑這是不是人做的工作。


    花了兩個晚上,我們又買回一堆零件,貓咪對這些東西非常專業,什麼止流墊片

    、什麼三岔管之類的都很清楚,歷盡千辛萬苦,又發生了兩次漏電,好不容易終

    於把咖啡機組了起來。這玩意兒弄好之後,大約跟十七吋的電腦螢幕一樣大小,

    感覺非常笨重。


    「實驗一下功能吧!」我說。

    貓咪把一堆咖啡粉、糖,還有奶精都裝進小瓶子裡面,又把一桶開水架好,我接

    上了電源,這是我第一個緊張的地方,因為按照往例,發明都是在這裡失敗的,

    結果大約經過了十五分鐘,已經可以看見開水沸騰了,我這才放下一半的心來。

    「關鍵時刻到了,我們來看看泡出來的會是咖啡還是墨水。」貓咪說著,按下了

    一顆按鍵。

    我看著咖啡機忽然有點小震動,然後從出口流出一注瀰漫著咖啡香的液體時,感

    動得差點連眼淚都流出來,幾乎要抱著貓咪哭泣了。

    貓咪說這是非常成功的發明,還介紹了另外幾個按鍵,可以調整咖啡濃度。我們

    坐在客廳地板上面,一起品嚐著成功的果實,聽著張震嶽嘶吼的歌聲,老貓咪咪

    也跟著舔了一滴滴在地上的咖啡。

    這樣做有價值嗎?可以讓郁芬多看我一眼嗎?我想應該可以,可是品嚐著咖啡,

    我瞥眼看見了前幾天晚上,被貓咪丟在沙發上面,紓雯給我的那疊資料時,心裡

    面又覺得忽然有種罪惡感,好像,我一次只能注意一件事情,顧著這邊,就樣忘

    了那邊。

    紓雯會等著我看完資料去找她討論嗎?如果是,她已經等了兩三天了,而我,卻

    連第一頁都沒有打開過。

    我端著咖啡杯,走過去摸摸那疊資料,心裡有點茫然。貓咪坐在地上,突然問我:

    「這架咖啡機,為什麼你會想送郁芬,而不是送給紓雯?紓雯為你付出的,應該

      比郁芬多過很多才對,為什麼,你想送的人不是她,而是另一個她?」

    為什麼?這疊資料沒有給我答案,老貓咪咪沒有給我答案,我看看貓咪,看看咖

    啡機,最後我只能看向窗外,十七樓的台中夜景,比我的心還迷茫。



    東西組裝好了,但要怎樣送給郁芬卻還是個問題。按照貓咪的建議,我又打通電

    話給郁芬,跟她問清楚了地址,郁芬在電話裡面一直問我到底想幹嘛,我很努力

    地解釋著我絕對沒有惡意,也絕對不會送炸彈去給她,這是一個很棒的禮物,只

    是因為東西太大,我不方便用機車運送而已。

    「你最好不要耍花樣喔。」

    「真的啦,我是那麼不能信任的人嗎?」

    站在陽台,望著台中市的灰色天空,我很誠懇地說著,郁芬沉吟許久,終於給了

    我地址,我們約好星期二下午,把東西送過去給她。


    當天貓咪叫了一輛計程車,我們把咖啡機裝在紙箱裡面,然後自己擠上了車,我

    回頭看見貓咪一副送女兒出嫁的表情,穿著一件四角內褲,站在大馬路邊搖手再

    見,而我座位邊的這紙箱,就是我的嫁妝。

    一路上司機都很納悶,問我紙箱裡裝什麼,我不想費口舌去說明,只說這是電腦

    螢幕。


    郁芬住在台中工業區附近,我花了五百多塊的計程車錢,才找到她的套房公寓樓

    下。

    「這是什麼東西?」她穿著粉紅色上衣,還有水藍色的短褲,踩著很幼稚的夾腳

    拖鞋,緊張又納悶地問我。

    「神秘小禮物。」我笑著說。

    「我告訴你,第一,我房間從來沒有男生進去過,即使我跟你已經化敵為友,也

      實在不應該答應你,讓你這樣跑來。」站在電梯門口,她很認真地說著。

    「第二,這到底是什麼東西,『神秘小禮物』?我一點都看不出來它小在哪裡,

      我房間只有一丁點兒大,你要我擺到哪裡去呀?」

    「小姐,如果妳要一直站在那邊抱怨的話,還不如快點過來幫我抬吧!真的好重

      哪!」我已經快撐不住了。

    -待續-

    想給妳一點什麼,需要理由嗎?不需要,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