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風裡,說喜歡妳!
By 穹風

08

     這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很糟糕的夢。

     我夢見我摟著雅凌,在一個很奇怪的房間裡面。

     房間是多邊形的,裡面只有一張床,而且擺在正中央。

     我摟著雅凌親嘴,而她也緊緊抱著我的腰。

     正當我要有更進一步的動作時,

     其中一扇門忽然開了,開門的人是嘉芳。

     然後雅凌推開我,站到嘉芳身邊。

     嘉芳的臉色很蒼白,而且眼淚不斷流著。

     (妳看吧!我就說他是這種男人。)

     我驚慌的跌下了床,然後就醒了。


     不知道是我睡相太差還是怎樣,我竟然真的跌下床來。

     以前舊居是一張雙人床,足夠我翻滾的空間。

     這裡只剩下一張單人床,所以一不小心,就會滾下床來。

     可是滾下床來也就算了,幹嘛要做那種夢呢?

     打開床邊的檯燈,看看時鐘已經三點半了。

     那隻貓還沒回來。

     躺在床上,想著雅凌說過的話。

     心裡有點如釋重負的感覺,

     她會跟我提嘉芳的事情,表示我說的那些賤話沒有讓她引起什麼不必要的聯想。

     還好。

     結果反而是我自己多心了。


     可是嘉芳的問題就大條了,我好像造成她很大的困擾了。

     煩,很煩。

     我想下樓。

     這幾天來,第一次有想下樓的衝動。

     在那幾天裡面,嘉芳看到我時沒有說過一句話,

     頂多只有淺淺一笑,甚至,她會直接走過我身邊。

     當作沒有看見一樣。

     而我不喜歡這種感覺。

     我想要再一次。

     再一次和她坐在廚房裡面,一起高談闊論。

     那怕只是胡言亂語的瞎掰一通也好。

     只希望能再和她說一句話,

     哪怕只是一句話也好。


     摸黑下樓,在二樓要下一樓的轉角,我看見了光線。

     光線是從廚房裡照過來的。

     半夜三點半了誰在廚房?

     該不會是那隻貓在廚房偷東西吃吧?

     我正想要下去看時,卻聽見了哭聲。

     很微弱的,很輕微的,

     但是我可以肯定那是哭聲。

     是嘉芳的哭聲。


     隔著牆,她安靜的哭著。

     我安靜地思念著。


     第二天的早上,有幾個男孩子搬進來了。

     他們是住在三樓,四年級的學長們。

     我幫他們把一大堆的書從小貨車上面搬下來。

     【學弟,謝謝你喔!】

     學長A拍拍我肩膀,對我表示感謝。

     他們都是會計系的,已經在準備碩士考試了,每個人都頂著近千度的近視眼鏡。

     趁著最後一個自由的暑假,他們去畢業旅行,去自助旅行,去有的沒有的旅行。

     所以一個個都曬成黑人。

     (阿哲,你幫我帶他們看一下環境好不好?)

     是雅凌甜美的聲音,

     她站在二樓房間陽台對我說話,同時對學長們揮手打招呼。

     我則對她點頭。

     她的笑容很燦爛,我心裡確定,她已不再將那天的玩笑話放在心上了。

     我可以只專心處理跟嘉芳的問題就好。

     想著想著失神了,

     直到那三個黑人已經快被太陽曬到溶化了,

     我才又想起他們的存在。


     【學弟,你跟她很熟喔?】

     學長B問我。

     「還好,住了一段時間了嘛。」

     【真好,大二就是要盡量玩的時候,可以拼命交女朋友、談戀愛。】

     學長C感嘆著。

     「學長,那不是我女朋友啦。」

     【是嗎?可是她叫你叫得很親熱耶。】

     「你高興的話也可以叫我阿哲啊。」

     【意義不同啦!啊…我們只能乾瞪眼,卻沒有時間談戀愛了。】

     幾個黑人湊在一起,嘆息聲此起彼落。

     我不知道會計系的碩士考試有多麼難,可以讓他們這樣戒慎恐懼。

     不過我知道大學部裡面,會計系是真的不容易唸。

     以前認識一個會計系的球友,他是個大一的學長,

     因為他已經唸了兩次大一,都是死在初等會計學上面。

     後來他被退學了,也還是死在初等會計學上面。

     如果初等都這麼難,那這三個黑人的壓力更是可想而知。

     我有點慶幸我是中文系的。


     嘉芳變得跟他們很要好。

     有時候她會在他們房間裡面聊天,聊到很晚。

     因為我在房間裡面習慣不關門,所以常常會聽見他們說笑的聲音。

     我有點不是滋味。

     但是我一點不是滋味的立場都沒有。

     雅凌那天跟我說過的話言猶在耳,

     但是我卻完全不知道應該怎麼去跟嘉芳說。

     要說什麼呢?


     也許是在有了競爭之後才有感覺吧!

     雖然,我不確定這是在競爭。

     因為既沒有競爭的感覺,也沒要競爭的必要。

     只是當我坐在書桌前,聽見他們的笑語時,

     張大春的小說變得很無味。

     白先勇的小說變得很恍惚。

     徐志摩的詩變得很花痴。

     我連看著穿衣鏡裡面的自己也變得很可憎。

     所以我選擇把音樂開大聲。

     然後,用力地彈著吉他。

     『喂!』

     不知道她是喂到第幾聲的時候,我才發覺。

     嘉芳站在門外。

     我心頭一顫,心跳像停了一下似的。

     『你音樂可不可以小聲一點?我們要睡覺,學長要唸書耶。』

     我沒有說話,走過去關上了音樂。

     房間裡面又恢復了一片平靜。

     我站在書桌前面,她站在門外,隔著兩公尺半遠的距離。

     兩公尺半,卻像兩百公里外的遙遠。

     『謝謝。』

     冷冰冰的聲音,她轉身下樓。

     聽著她的腳步聲,我也聽見了心碎的聲音。

     然後,又聽見了樓下他們的笑語聲。


     點起一根香菸,用力地吸了一口之後,

     我將打火機狠狠地往地下一摜,十元的打火機經不起這樣的撞擊,

     在地上爆出一團火光,發出「砰」的一聲悶響,然後碎片四處飛濺。

     卻差點打中了剛要進門的貓咪。

     『靠!你吃錯藥啦?』

     我低著頭不說話。

     『兄弟,你還好吧?』

     貓咪站在我的面前,我則低下了頭,因為我前面頭髮很長,所以遮住了我的眼睛。

     『發生什麼事情啦?』

     『她喔?』

     他用手往下一指。

     而我點點頭。

     『厚!為了一個小鬼喔,值得嗎?大的還是小的?』

     「小的。」

     我用幾乎連自己都聽不見的聲音回答他。

     『他們在聊天耶。』

     『你知道他們在聊什麼嗎?』

     『那幾個老頭說,他們唸了三年東海,卻連東海古堡都沒去過。』

     「關我什麼事?」

     『當然關你的事啊!』

     他抓住我的肩膀,對我說:

     『我剛剛上樓時他到他們在講,就進去跟他們說,

     阿哲知道東海古堡在哪裡,而且熟得很。』

     「什麼?」

     『不是嗎?以前高中的時候我們不是一天到晚去東海古堡。』

     「那你說你熟就好了,幹嘛說我熟?」

     『厚!你很驢吶!』

     貓咪用腳撥著地上四散的打火機碎片,說:

     『我已經跟他們約好了,明天晚上就去東海古堡,你帶大家去。』

     「我?」

     『大的小的也會一起去,你載小的,我載大的,那幾個老的頂多只是陪客。』

     他拍拍我的肩膀。

     『我不知道你們究竟是怎樣,不過我覺得時間很短,你們才剛開始而已,

     用不著這樣虐待自己的打火機。機會我幫你生了,把不把握在你自己。』

     說完,貓咪又下樓去了。

     我不知道貓咪又去跟他們說些什麼,不過我聽見他們的歡呼聲。

     把握?把握什麼呢?

     我連自己不是滋味的理由都還搞不清楚,我要把握什麼呢?

     很感謝貓咪的幫忙,不過,至少也該等我想清楚了再說吧!

     -待續-

      我不知道我要的究竟是什麼,是妳嗎?如果是,請告訴我。